車馬勞頓之後，阿藥被楊素帶到了大興城的楊府之中，府邸中雖然沒有太過覆雜的雕飾，卻有巍峨堂皇之氣。在踏入府中的剎那，楊素周身的氣勢也頓時一變，雖然他依舊是臉上帶笑的模樣，但是周身卻散發出令人恐懼的寒意，不消說註視著他，哪怕僅僅是站在他身邊，仿佛就能聞到撲面而來的血腥氣，也不知因為他在戰場上的汙垢沒有洗凈，還是因為與他交流的人太過不濟，緊張得鼻頭充血。他本就是氣勢迫人、才能出眾之人，又身居尚書右仆射的高位，前不久更是帶兵大破突厥軍，所受恩寵正盛，長子楊玄感也被封為大將軍……如此鋒芒，尋常人又如何能夠直視呢？

不過在同阿藥說話時，他還是會有意識地收斂一些氣勢，畢竟那是難得的良材璞玉，若是因為這種原因對他心生驚懼未免也太過得不償失了。

“阿藥喜歡這裏嗎？”他問道。

這是阿藥第一次進入一個沒有高山、峻嶺，甚至很少聽見鳥鳴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多華美的建築（更不用說那不遠處的皇宮了），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通過眼睛把這些新鮮事物裝入腦海，但是這又怎麽辦得到呢？於是她的腦袋轉得如同撥浪鼓，完美地詮釋了什麽叫做“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琵琶抽了抽嘴角，實在嫌她丟人，將她拉到自己面前，兩手平放在她面頰兩側，強迫她擺正脖子。

“……還好。”在斟酌了片刻後，阿藥回答道。

“你以後便住在這裏吧，琵琶……哦不，是單姑娘也可以與你同住。”楊素將她們領到府中一處較為僻靜但極為整潔雅致的小院後說道，“府中侍女你盡可隨意差遣，我已告訴她們你不僅是我的徒弟，更是我的義女，沒有人敢怠慢你的。”

“你是什麽時候說的？”如今更名為單小小的琵琶揚眉問道，“這一路走來，我可未曾見你同這些人說過一句話。”

“我至少說了幾句‘嗯’。”楊素說道，“不過……這些話確實是我在出發前說的，我也告訴這府中上下，單姑娘是我故人之女，畢竟我總不能和她們說你是個千年修為的妖怪。”

單小小冷笑了一聲，說道：“看來楊大人一開始便是勢在必得。”

“老夫雖然上了年紀，眼睛有些花了，但看人還是準的。”楊素絲毫沒有惱怒之色，態度親切而平淡，“至於看妖，那更是看家本領。單姑娘的本領雖然不小，但未免還是太過單純了一些。”

單小小怎麽看都覺得那張和藹可親的老臉上寫滿了嘲諷，不由心頭火起，只是事到如今她也奈何不得他，因而只得硬生生地將這團火滅了下去。

“你們可以暫且先休息一下，或者……”楊素蹲下身，與阿藥目光對視，說道，“阿藥想去看看拓兒練功嗎？”

阿藥重重地點了點頭，在她身後，單小小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

楊素笑了一聲，又領著她們出了小院，向另一個方向去了。他們穿過了一條七歪八扭的回廊，眼前出現的是一棵參天大樹，因為樹上的花已經衰敗，琵琶和阿藥又都對植物不太了解，因而也辨不出那是什麽樹，經由楊素介紹，才知道那是一株桃樹，自楊素府邸建成之前便在這裏了。桃樹下是一片開闊平坦到讓人覺得它不應出現在這府邸中的場地，場地上擺著兩座武器架，架子上既有像矛、戟、長斧這樣又大又不好使的，又有如刀、劍、匕首這樣方便隨身攜帶的兵器，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了。在距武器架二十步遠的地方是幾個高低、粗細不一的木樁，木樁前站著一個少年，正是給阿藥留下深刻印象的楊拓。

他穿著一件行動方便的半袖外衣，足下踏著白色的勾頭鞋，奇怪的是這樣簡單的服飾在他身上絲毫不顯得粗野。阿藥看著他發力出腿，鞋尖未觸到木樁，但那樁子卻劇烈地顫動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覆平靜。

“這是……武功？”阿藥不確定地問道，她原以為既然叫鬼谷、道術，自然是術法之類的，沒想到還需要練習拳腳。

“有些道術需要時間準備，若是沒有靈活的身手，自然會吃虧。”楊素解釋道，他看楊拓已經調息關閉了，便將他喚了過來，指著阿藥說道，“從今日起，她便是你的師妹了。”

楊拓並沒有露出震驚的神色，也許當他對師父講述阿藥的事情後就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發展了。他早已見過阿藥，對這個女孩頗有好感，如今她成了他的師妹他自然是高興的，當下淺淺一笑，喚了一聲“師妹”。

他的模樣本就生得極好，如今展露真心笑容更是讓人呼吸一窒，就連見多識廣的單小小都感到自己對這原本頗為忌憚的少年好感大漲，待她回頭看阿藥時，果不其然地瞧見小姑娘已經滿臉通紅、就連眼神都迷迷糊糊的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楊素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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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獄之中，要擔任要職並不簡單，但如果僅僅是想要在那些大人物身邊謀份好差事卻簡單的很。只是這條路雖好，但上升的空間幾乎是被堵上了，畢竟小心眼的妖們並不想瞧見一個過去給自己端茶送水的家夥在以後混到比自己更好的地位。正是看透了這一點，墮神闕過去並不想謀求這樣的職位，用長時間的低聲下氣、不得自由來等待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到來的所謂轉機。但如今情況有所不同了，他已經看到了那個機會，而抓住它的第一步，就是到黑獄的現任君主——禦天玄皇的身邊去。

或者說，到他的得力幹將的身邊去。

“你可算是想通了。”自以為和他很熟的宮廷管事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說道，“這職位油水多得是，還輕松的很，就算需要忍氣吞聲，壓著點脾氣，不也比你之前四處東奔西跑、漂泊無依要好的多嗎？”

“確實如此。”墮神闕“真誠”地說道，“我過去太過自負，白白浪費了你諸多好意。”

“哈哈哈。”聽到了想聽的舒坦話，管事心情愈發明朗，大度量地說道，“你能明白過來就好，快走吧，別讓祀兇大人等久了。”

墮神闕點了點頭，再一次認真地行禮道謝，跟著管事踏入了如今身居黑獄左妖相之職的幽血祀兇的府中。他這一選擇並不是隨意、輕率的，而是經過諸多的考量，至於原因……

“這便是新來的？看著身嬌體弱的，莫不也是個扛不住事、整日偷懶的？”

黑色搖椅吱呀作響，躺在上面的是一個赤面獠牙、長相兇惡的妖，除了面部以外，幽血祀兇最引人註目的便是他那長長的指甲，據墮神闕所知，那是他的妖心異能，在戰鬥中那忽長忽短、宛若鋼鐵的指甲是極難對付的武器。而除了戰場以外，他的指甲在日常生活中也有著廣泛的用途。

比如，剝下不聽話的手下的皮，然後把它們處理幹凈。

墮神闕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些墻上的裝飾物，告訴自己若要成就大事就定然要忍下這惡心感，他微微低下頭，對幽血祀兇說道：“墮神闕仰慕大人風采，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但凡有所差池，自然任憑大人處置，絕不敢有一絲怨言。”

他這番話哄得幽血祀兇心花怒放，難得的沒有多為難他，放他離開了。在一旁的管事也松了口氣，畢竟若是左妖相大人對他找的妖不滿意，他也是要受牽連的。

“不錯，不錯，我果然沒有看走眼。”他對墮神闕笑瞇瞇地說道，“日後若是富貴了，可別忘了我啊。”

“自然不敢。”墮神闕謙卑地笑道。

待管事離開後，他才收起了那虛偽的神情，微微瞇起了他那雙一紅一金的異色妖瞳，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選擇投入左妖相的麾下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大概是：‘這般不會經營，又如此妄自尊大，就算是送了命，大概也不會有妖在意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窮盡智慧想了一個炮灰的名字：幽血祀兇。

至少證明蠢作者的取名水平比阿藥高端（驕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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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人際關系而言，墮神闕也就現在能嘲笑一下別人（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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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養大的小姑娘可能中了美人計應該怎麽辦？

琵琶：媽蛋我怎麽知道？老子可能也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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